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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弃美国终身教授的“铁饭碗”,扎根张江,只为让“芯”火燎原

2020-10-21 11:02     来源:浦东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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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浦东开发开放30周年。30年来,浦东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巨大成就。从江畔烂泥渡路到国际金融城,从阡陌农田到一流张江科学城,平地里长出陆家嘴的“上海高度”,芦苇滩跑出特斯拉的“上海速度”,一网通办织出服务企业的“上海温度”。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在新的历史结点上,三十而立的浦东又将如何勇担使命再出发?

我们从30位财经人物和他们所代表的机构身上去寻找答案,记录“浦东现象”、总结“浦东经验”,感受吃改革饭、走开放路、打创新牌的“浦东精神”内核。

第一财经、东方财经·浦东频道联合推出特别节目——《乘风破浪——浦东30年,财经30人》大型人物访谈。30场对话畅叙30年家国情怀,看上海浦东,如何再造一个新未来!

戴伟民 让“芯”火燎原的中国半导体IP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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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伟民,芯原股份有限公司的创始人,董事长。2001年,他放弃美国加州大学终身教授的铁饭碗归国创业,扎根浦东张江,专注于芯片设计标准单元库的研发。十九年磨一剑,成就了中国半导体IP第一股。在全球前10半导体IP厂商榜单上,大陆企业只此一家。

面对当前复杂多变的国际形势,中国绝大部分芯片高度依赖海外IP授权的现实,自主可控的IP,是中国改变“缺芯”状况中极为重要的一环。戴伟民对于解决芯片国产化的努力,19年来一直在继续。

产业集聚 扎根张江“烧砖盖楼”

第一财经: 戴总,是什么原因让您选择回国创业?

戴伟民: 1998年,我在美国加州大学做终身教授,上海召开中国半导体的研讨会,我作为专家被邀请来参加,共同讨论我们要不要成立中芯国际,在张江发展半导体产业。这次会议我感觉到这一波半导体是非常扎实的,让我下决心回来加入到这个浪潮中来。但是大家知道,在美国有两个铁饭碗:大法官和终身教授,总统有任期,CEO随时可以被开除,要放弃终身教授是个很大的事情!没有一个远大的目标,很难下这个决心。

2000年8月,芯片制造企业中芯国际在上海浦东张江破土动工。然而,因为国内产业基础薄弱以及国际出口管制的影响,中芯国际并没有设计芯片最基础的标准单元库,这对于芯片制造企业来说是致命的障碍。为了解决国内芯片代工企业所遭遇的知识产权困境,戴伟民最终决定回上海创立芯原。

第一财经: 您是2001年到的浦东,当时对浦东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为什么选择留在浦东?

戴伟民: 来的时候中芯国际还在挖地基。那时候我们就意识到设计的问题,你盖好厂做制造,没有人设计不行。而设计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基本的单元库,好比盖房子,我们就从烧砖开始,一步步从砖块到厨房、洗手间、客厅模块,然后再到自己盖房子,从盖小房子到盖楼房……现在回忆起来,张江三十年,我们参与了十九年。

第一财经: 张江有哪些独特的氛围让您印象深刻?

戴伟民: 全国有很多园区,但不是说只要把那些楼房填满就好,产业的群聚效应非常重要,张江半导体企业很集中,有利于全产链的融合,有人说张江可以把整个科创板给填满。当然我选上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出生在上海,对于上海有特别的感情。第二点,我觉得上海政府守信用,一旦许诺,会严格执行,上海居民也比较守规矩。第三,国际化,每次国外客户来访问,带他到外滩吃个饭,能给大家一个国际化城市的印象。

制度红利 酝酿IP第一股

依靠30人团队起步,戴伟民在张江走过了十九年的“芯”路历程。如今,张江成为中国规模最大、产业链最完整的集成电路产业园,而芯原也成长为在中国和美国建立起6个设计研发中心、全球员工超过1000的巨人。2020年8月,芯原作为国内IP第一股登陆科创板。

第一财经: 2020年对于芯原来说是突破成长的一年,因为登陆了科创板。对于科创板的制度创新,您在这个过程中有什么感受?

戴伟民: 我们以前是瞄准纳斯达克去的,当时纳斯达克路演已经全部完成了,但正好遇到科创板开板,我们就回来了。之前A股一定要盈利多少年才能上,上了以后还要保证盈利多少年,高科技公司很难,需要资金的时候不一定是盈利的时候,像纳斯达克这些上市公司,绝大部分在上市前一年是不盈利的。所以没有科创板,芯原是不可能在国内上市的。以前的制度下不可能有芯原这样的公司。

第一财经: 给予企业的支持政策上,有没有一些细节可以跟我们分享?

戴伟民: 比如说我们期权的问题,以前上市持有期权的股东不能超过200人,现在放宽了。我们本来是国外的企业,要变成国内公司,变更过程中有很多很繁琐的地方,政策的支持对我们加快上市进程非常重要。国际形势经常变化,稍微晚几个星期可能就完全不一样,对估值会有很大影响。

第一财经: 作为科创板上市企业,怎么看待目前科创板芯片类公司的估值问题?

戴伟民: 泡沫其实是有的,我们喝啤酒都需要点泡沫,但全是泡沫不行。实际上很多伟大的企业是在泡沫时代产生,当然也会死掉一批。科创板总的来说是健康的。实际上是看需求,我们有进口替代的刚需。现在很多行业过剩,只有我们这个行业奇缺。因为我们大部分是进口的,进口芯片比粮食、石油还多,大概15%可以自己供自己,只要你有能力做出来,国内有很大市场,所以这个情况下这一点泡沫问题不大。

搭建中外桥梁 曲线进口替代

半导体IP是指集成电路设计中预先设计、验证好的功能模块,由于其高技术密度、集中的知识产权和昂贵的商业价值,处于产业链的顶端,呈现出高度集中的趋势,美国和英国企业处于主导地位。诞生于1990年的ARM成为先行者,独占超过全球40%的市场,新思科技和铿腾电子分列二三,合计占据超过24%的份额。中国半导体IP市场起步较晚,但种类较为齐备,芯原股份的IP涵盖了图形、视频、数字信号、神经网络处理等范围,在物联网平台、汽车电子、人工智能等领域得到了广泛应用。

戴伟民: 做芯片设计就像盖楼,就是用一个个模块搭起整个大楼,这种模块就叫IP。小的IP是砖头,大的IP就是厨房、洗手间、客厅。做模块来说,我们排名世界第七,但是我们模块的种类比前六还多。

第一财经: IP这块大家对于芯原已经有了理解。我们除了做模块,也在盖房子,这个怎么理解?

戴伟民: 我们也在做芯片,一年可能要做四五十颗芯片。我们设计企业有两个业务,一个是给你IP,我给你厨房、洗手间、客厅,你自己盖房子,而有的时候,客户既用你的IP,又叫你盖房子,甚至让你软装都做了,连软件都写好,一站式服务。譬如说一些美国的大公司,以前我们把我们的客厅给他,他加上他的厨房,盖好房子以后卖到中国,现在他们也担心有一天不能卖到中国。那他想要么他们把他的厨房给我们,我们结合我们的客厅,我们盖房子,负责卖到中国。与其不能卖房子,卖厨房也好,至少还在中国有市场。这是不是进口替代呢?我觉得这也是进口替代。

第一财经: 所以站在您的角度,对于我们说的进口替代这样一个大趋势,是有更加深刻的理解。

戴伟民: 不能说所有的IP都是国产的,有的时候暂时还不能替代。国外的公司需要中国的市场,中国的公司也需要国外的技术,实际上也不可能完全脱钩。所以这个情况下,像芯原这样的公司可以做桥梁。充当桥梁作用实际上是我们新的机会,以前人家不会把厨房给你,只会把房子卖过来对吧?对芯原来讲,这是危带来的机。但是这个情况有一个前提就是,我盖出房子不能比他差。如果他给我好好的厨房,我盖出比较差的房子就不能取代它。因为这么多年积累到的能力,今天我们才能承担这个责任。所以在进口替代浪潮下,我们今后有很大空间。

坚守服务角色 构筑“芯”生态

芯原股份主要有两大业务,一块是半导体IP授权业务,收入来自收取授权费和根据客户使用公司IP设计完成的相应产品销售情况而收取的特许权使用费。另一块则是外包性质的芯片定制业务。作为中立设计服务公司的身份,芯原成为中国唯一一家与包括中芯国际、华虹宏力、IBM、台积电等在内的几乎全球所有晶圆厂全面合作的公司。

戴伟民: 有的公司做通用,我们做专用。如果我自己设计一款西装,放在专卖店,那就是我的品牌,那是产品。如果一个裁缝根据你的身材,帮你选择面料,量身做一套衣服,这叫定制。芯原实际上是帮人家定制的。北斗我们做了十年,一代二代三代,但是看不到芯原的品牌,因为我们是帮人家定制,最后出来是别人的产品。要耐得住寂寞,经得住诱惑。很多公司先做服务,一看到机会好了,转身就变产品公司。我们一直的坚持就是不能自己做产品,服务就是服务,产品就是产品。我们有的时候就是幕后英雄,隐形冠军的心态很好。

第一财经: 对于您所在的行业来说,定制和做产品哪个更有发展空间?

戴伟民: 我认为第一境界是做产品,较高境界做服务和平台,再高境界是做生态。我一直相信平台和服务比产品要高一些。在我们的平台上,我提供IP,提供服务,企业就不要养这么多人。我们说我们是芯片界的药明康德。药明康德不做药,但是做新药的公司一定要依靠他的平台,因为不需要每研发一次新药都去重复搞那些基础的东西。但是,我们更大的目标,是希望再上一个台阶做生态,能够服务整个产业。

上世纪80至90年代,日本泡沫经济破灭,以芯片设计、封装、制造环节由一家芯片厂完成的日本模式开始没落。与此同时,台湾半导体崛起,台积电为首的厂商承接了制造环节工作,而高通、英伟达等大型公司则专注于设计,促使全球芯片产业链的大分工。随着半导体技术的升级,芯片设计日益复杂,设计环节也开始了角色分工,充当设计服务公司的IP企业,开始构筑设计领域的“芯”生态。

戴伟民: 台积电、中芯国际盖了芯片制造工厂以后,别人就不要盖厂,美国的那些设计公司没有厂了,可以专心做设计,制造环节让别人来完成。下一波,设计公司不要什么都自己做。你做该做的,譬如软件、架构、主要的IP,做能够提升你核心竞争力的事情,如果是通用的,没有必要自己一年四季养一个团队。

第一财经: “芯”生态将是未来行业的下一个引领吗?

戴伟民: 下一代的无制造芯片设计公司是轻设计,不是重设计。但是别人轻是因为我重,因为我投入大量的IP,大量的资金。因为我有了这样设计服务和IP投入,可以让一大堆设计公司轻装上阵。现在中国大概有2000多家设计公司,其实不需要那么多,能不做的尽量不做,这样才可能生存。

第一财经: 我们慢慢地看到了戴总心目中关于芯原发展的图景。您要做一个赋能型的“芯”生态,下一步会尝试在生态圈中做投资吗?

戴伟民: 我觉得应该尝试,因为我们的好处就是天天在看,而且我不和人家竞争,所以我会比人家更早、或者更准地去撒鱼苗。

第一财经: 2020年对于芯片行业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一年。2021年您对这个产业会有怎样的期许?

戴伟民: 明年的不确定性应该会少一些,有些事情可能会变好,我相信2021年会更好。当然挑战还在,人就是这样成长的,一步步成长,以后会越来越好。

从“芯”出发,砥砺前行。用戴伟民的话说,“芯芯”之火,可以燎原。它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得见桅杆的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喷薄欲出的朝日,它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的一个婴儿。

中国的“芯”路历程中,因为有诸多芯原这样的公司而变得“驿路梨花处处开”。上海作为国家集成电路产业的重镇,有着全国最好的集成电路产业基础,在打造自主可控的集成电路产业集群方面,已成为全国集成电路产业发展的排头兵和先行者。在未来的发展中,将引领长三角,走出中国,走向世界,最终“芯”火燎原。

【责编:倪珺】
原标题:他放弃美国终身教授的“铁饭碗”,扎根张江,只为让“芯”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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