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园区夜经济火爆背后：“倒贴”办夜市，不赚钱究竟图个啥？

以前入夜后空荡荡的商务园区、工业园区，如今热闹起来——夜市、现场音乐会、美食、文创产品等等，引得大家来“轧闹猛”。

自今年6月6日上海夜生活节开幕以来，记者统计发现，全市共开设了50余个夜市，其中大部分在商圈街面或商场楼下广场，但也有不少“花开”商务园区、工业园区。到园区逛夜市，不啻为一种新玩法。

国庆期间，在宝山区智慧湾，10月3日—-7日，天天有夜集市。10月6日傍晚，钢琴家罗威将在园区工作室的露台上，带来一场名为邂逅日落的音乐会；10月，奉贤区爱企谷也将启动新一轮夜市，计划一直持续到圣诞节后。

园区办夜市、集市有吸引力吗？是否可持续？能否促进园区复合经济发展？记者选取市区和郊区具有代表性的几个园区夜市进行了调查。

有的人气“爆棚”，有的准备后期发力

“网红”宝山区智慧湾借着园区夜市更火了。6月5日首届智慧湾夜生活节开启后，人气颇旺；9月12日开幕的科艺欢乐节将持续近一个月，让智慧湾周末夜集市再次吸睛。

9月12日，“黑池之夜”开幕舞会在智慧湾艺术码头上演，夜市人气“爆棚”；“后备厢集市”里，每个后备厢都是一个小小的世界，不少爸爸妈妈带着孩子来做公益，让孩子学会交流分享；科普望远镜、儿童卡丁车，科艺让孩子们一睹月亮的真实面貌，再体会一下飙车的感觉；世界名猫展中，名猫齐聚卖“萌”、选美……

夜市现场集聚了约150个摊位，涵盖餐饮小吃、文创产品、服饰品牌特卖、儿童用品等，“文艺范”和“亲子属性”或许是吸引人气的重要抓手。因为场地够大、内容够丰富，智慧湾周末夜市也成为各路“网红”主播爱光顾的地方。在智慧湾董事长陈剑看来，智慧湾融园区、社区、街区于一体，加上有国内首家3D打印博物馆，自然能吸引游客，不过，夜市人气之旺仍出乎意料，最多时每天达6—7万人次，平常每天也有2—3万人次。

在奉贤区，今年5月27日，总投资超过15亿元、占地面积100多亩的“爱企谷——现代国际企业社区”开园，同一天，“527夜市”同步开市。当时共有35辆餐车驶入现场，经营时间为11时至23时，消费者可以在夜市享受100多种世界各地美味小吃，有韩国烤冷面、俄罗斯深海章鱼脚及武汉三鲜豆皮等。

“试水”半个月，夜市为园区带来相当大的客流。最热闹的周五，园区地下近2000个停车位几乎没有闲置；3辆接驳巴士也人满为患。园区运营方“爱企网”CEO李婵表示，第一次做夜市没经验，整体经营模式还比较单一，所有摊位都销售美食。今年10月，爱企谷将启动的新一轮夜市中，计划美食份额在40%左右，剩余60%的摊头销售文创、鲜花等商品。

在1933老场坊园区举办的美酒集市自6月6日开市以来，吸引国内五粮液、张裕、卡斯特等品牌酒厂商参加。虹口区有意将其打造成一场永不落幕的“上海酒节”，为消费者提供夜生活场所。

目前美酒集市举办过3次，第一次超过1万人次，后两次都在4000人次左右。在美酒集市承办方、上海国际酒类功能区总经理张华看来，这基本达到了预期效果，不过前期吸引的主要是周边居民，消费能力还不够强。眼下，他们正酝酿更大的动作——9月26日，上海酒节将在此拉开帷幕。届时，集市面积将扩大一倍，参展商也将从原来20家扩展到40余家，现场除了品酒尝美食之外，还会有街舞对决、歌手大赛等，希望吸引更多年轻人、有消费能力的人。

位于普陀区叶家宅路100号的创享塔园区2018年底运营，定位为年轻时尚活力文创社区，以商业化店铺和共享办公为主。今年6月初，创享塔网红夜市从每日10时至22时，在创享塔广场连续举办5天。夜市共有20多个摊位，以热门餐饮小吃为主，顾客则是办公区的工作人员以及周围三五公里内居民。原本计划的容量是1000人，但在营业第一天，近1万人次陆续涌入夜市，场面火爆，甚至将园区门前叶家宅路堵了个水泄不通。创享塔园区副总经理孙蒙佳表示，未来，园区还会保持每月一次的举办频率，定期给周边老百姓带来新鲜热闹的夜市、集市空间。

园区、街区、社区形成融合态势

记者梳理发现，目前园区夜市的发展路径大致是：从以美食为主，到以主题活动为主，再逐步拓展到和街区、社区需求的融合，让越来越多周边居民乃至其他地区的市民走进园区，把这里当做休闲、旅游、打卡、消费的地方。这其中，园区方、摊主、活动承办方和属地政府的多方协调与合作，至关重要。

创享塔园区的网红美食夜市，经过政府的快速审批，20多个摊位得以在短时间内拿到许可证和营业执照。夜市开业当天，大客流给叶家宅路带来一定交通压力。当晚，街道所有部门聚在一起紧急研究，将叶家宅路车行道临时变成步行街，如此一来，车辆堵塞道路和园区门口的可能性降低了。此外，进入夜市的人流进行蛇形通道布置，城管、警察在现场对一个进口、三个出口进行管控，保证园区内活动人流不超过500人。夜市期间，周边两家园区也与创享塔共享了200多个车位。“如果没有属地政府和周边单位通力协作，园区很难凭借一己之力将夜市办起来。”孙蒙佳说。

位于1933老场坊的美酒集市开市前，虹口区召开协调会，要求园区、承办方、街道、公安、消防、环保等单位各司其职、全力合作。承办方认为，政府的支持和配套到位，正是美酒集市的优势之一。音乐谷也专门为其打开灯光秀，美轮美奂。

奉贤爱企谷的夜市，由上海海国文化集团有限公司承办，项目相关负责人表示，除了相关审批手续，每家商户都须提交食品经营许可证和原料商的供货资质，并在餐车上张贴《上海市食品摊贩临时经营公示卡》。虽然园区距居民区有数公里，但为了防止油烟和噪声扰民，每辆餐车都配备油烟净化器等设备，车上的喇叭也都关闭了。为了保证食品安全，在中央厨房区还设置了半成品的粗加工点和餐具的清洗点。

“有了属地政府的支持，我们才可以放心大胆地探索更多新的夜市形态，为市民提供更多丰富多彩的活动。”李婵说。不过，接受记者采访的一些业内人士也指出，还是有不少原本自然条件更好的园区，由于属地街镇的支持配合度不高，无法开展夜市经营，遗憾错过商业发展机遇。

园区普遍不赚钱， 却赚到了人气和商机

相比在城市中心沿街而设的夜市，园区夜市有许多得天独厚的优势，如空间场地大、停车位充足，相对远离居民楼等。然而记者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大多数园区主办的快闪式夜市、集市并不赚钱，甚至还要“倒贴”。

孙蒙佳告诉记者，网红美食夜市当时邀请第三方夜市运营团队承办，园区几乎公益性地提供场地，而此后陆续推出的一系列集市、夜市，也只收取少量场地费，还需要花不少管理成本进行沟通协调。

同样在爱企谷园区，夜市没能让园区赚到钱。李婵表示，夜市是非常“吃流量”的商业模式，要直接变现就必须不断增加市场投入。而短期的夜市、集市想要直接产生经济效益，几乎不大可能。不仅如此，因园区地处奉贤区城乡交界，交通不便，为导入人流，园区自掏腰包租赁摆渡接驳大巴，往来于镇区汽车站和园区之间。

可为什么园区还是要乐此不疲地做夜市呢？“首先是本土需求激发了这种业态的产生。”上海财经大学教授晁钢令表示，他曾在一些商务园区、工业园区中调查发现，园区白领对早餐、快餐、便利商品等有非常强的消费需求，但许多园区的商业配套还有待提升，这意味着，在一些市场主体集聚、办公人群普遍下班较晚的园区内，夜市、便利店等各类夜间商业配套十分必要。

李婵告诉记者，园区之所以推出夜市，也正是为了应对目前商业配套不足的问题。“园区开业后，一期商业配套尚未完成招商。我们引进的一些公司，特别是网红直播公司，下班非常晚。很多网红小姐姐都是半夜才从直播间走出来，周围没地方可以吃饭，我们想探索短期夜市，逐步延展为常设夜市，弥补配套设施上的不足。”

更深层的原因则是为了带动人气，促进招商，在夜市中谋求长远的社会效益。李婵说，园区开业尚不足一年，且正赶上疫情中大量商业门店关店、缩小经营范围，“想要引进优质的商业配套并不容易。我们希望通过夜市吸引一些品牌商家关注我们，参与到我们的活动中来，从而最终形成长久的合作。”

陈剑告诉记者，智慧湾夜市现在的模式是园区收取很便宜的摊位费，园区配套桌椅、工具、水电，以及垃圾收储等。虽然目前园区并不直接盈利，但带来的人气、社会效应却可观。已有好几家参加过夜市的商户在和园区方谈，准备进驻园区。“此前受疫情影响，园区的企业入驻率有所下降，但近期又回升到85%以上，超过以往。中国大陆首家星巴克集装箱概念店也在智慧湾开张，这和园区举办夜市密不可分！”

他认为，文化和科技融合的智慧湾，从此多了一个夜间载体和实践，坪效更立体，24小时活力园区的概念更加名副其实。今后园区夜市常态化后，会增加夜间图书展览、体育活动、音乐会等，考虑与第三方专业团队合作，园区则做好配套服务。

在普陀区创享塔园区，由夜市经济带来的社会效益反馈也非常快：网红美食夜市举办过后，陆续有6家餐饮企业入驻园区，空置铺位的招租问题迎刃而解。而后续一系列主题市集的跟进，也直接带动了园区共享办公空间的火爆。孙蒙佳表示，疫情以来，整个园区的共享办公空间出租效率非常高，目前园区开辟的3000余平方米共享办公室、会议室，因价格实惠（一个工位半天20元，一个会议室半天120元），周末时段常常约满。“特别是举办了几次市集后，一些参与市集的教育机构、个体也关注到了我们的空间，暑假期间租赁下来办学、讲学的客户非常多。”

记者了解到，通过举办夜市，园区普遍获得关注度和曝光度。“目前，即便没有夜市，周边五公里范围内的市民、白领也会经常到我们园区一楼的商业空间消费。”孙蒙佳说。上海国际酒类功能区借夜市打出知名度，也吸引更多酒类、食品类企业集聚虹口，形成品牌长期效应。（周楠 杜晨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