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末日,一定是充满绝望和恐惧的。末日的阴影,像太阳的阴面,照临着这个苦难的球体,让人们时不时惊悸颤栗,如同树欲静而风不止。末日的状态,我想至少是在人的眼睛和心灵深处沉浮飘掠着,而在上帝启动按钮的某一日,会真实地发生,不可阻挡地再现。2012年,也许是人类谈及世界末日这个词眼最多的年头。一个古人的预想像符咒一样,缠绕着人类,人类欲罢不能。也就是在2012年的第一个阳光普照的日子,我看到了亿万年前一个末日凝固的姿态,一个充满神秘和玄想的空间,一个南疆古老的童话。
化石沟,未经装饰包装的称谓。偌大的喀什版图上也看不到的名字,但它却旁若无人地存在着。连绵的山体,孤悬在尘世,又远离尘嚣,奇特嶙峋的山石,每一片都是含而不露,又各具形态,深藏不露的样子。其实,它们完全可以傲然人世的姿态,俯瞰芸芸众生,即便能够涉足这片神秘境地的人少而又少。它们所历经的沧桑,人类无法企及,它们所跨越的年代,也是人类难以想象的。粗砺而又陡峭的山岩,或如群兽仰脖,或似百僧肃立,间或又有蛟龙摆首,雄狮盘踞,那一壁千仞,犹如是瀑布自天而下,骤然凝固,那沟的尽头,则是天然的堑壕,宛若一个金色大厅,宽阔而又昂然向上,天光荟集,人声不去。抵达此处,多半会放开嗓门,唱出几个高亢的旋律,声若洪钟,余音缭绕,不逊天籁之音。
奇石林立,有的呈摇摇欲坠之态,命悬一线,随时倾塌,乱石堆积,叠床架屋一般,险象丛生。沉积岩随时可见,层层叠叠的,清晰分明,看似钢淬般坚硬,有的边缘部分,却经不起轻轻的剥弄,脆饼似的断开了,但厚实的部分,还是一脸的坚毅,只能用手轻轻地抚摸,以示尊重。
七星池是一个奇迹,自下而上,由大而小,从深至浅,不知是何方神仙的脚印,又像天空落下的滚烫的泪珠,烙印于此,从此亘古不变。我率先坐于一个大池边沿,留下了一张照片,后面几位同伴童心大增,竟入池而卧,四仰八叉地照了相,煞是有趣。这池里的浅水区凝结成冰,踩上去一阵溜滑,又引发大家的哄笑。千万年冷寂的山谷,来了一批年轻富有激情的人,也许被这欢声笑语也会惊讶得一愣一愣的吧!我们也算让这古老的山峦,大开了一次眼界。
撩开细薄的水雾,我们发现了不足一尺的鱼头的形状,深嵌在山石里,或者说已与山石融于一体,线条和骨节都清晰如昨,生命依然在悠游。不远处,又有一处鱼的骨骸,身材更显粗壮,似乎也是在遨游中突然遭到的变故,瞬间匍匐于此,不再动弹,而魂魄还在大海中翩然。纯白色的骨骸像是纯白的念想,一览无余。我端详其中,蹀躞周边,感觉曾几何时见过这尾鱼儿,有故友相逢的那种莫名激动。但别人告诉我说,这是百万年前的鱼,早就绝迹了,如果不是成为化石,你是无法认识它们的,我愕然又迅即嗒然。
事实真是如此,认识它们,正是缘于上百万年地壳的一次巨大裂变,它们的生命才绵延至今,让渺小的我有幸目睹和相识,说是前世也有缘,恐怕是自欺欺人了。
到化石沟算是一种探险,因为沿途无路,2公里的攀爬虽不算险峻,也是困难重重,颠沛不定,手足相砥,肉身贴地,每一步都必须付出艰辛,直至晚上才发觉,浑身酸痛,关节处运动不畅,脚底下也磨了泡,衣裳尘土沾染已不在话下了,这也是代价了。这深山陡壁,想领略千古风光,一点不付出是不可能的!
化石沟位于巴楚县城以东50余公里处,是白垩纪年代地壳运动演变而成。很难想象,当年的汪洋大海突然消失,火山岩浆喷发,海底兀然而起,如此景象,大约就是世界末日的气势了。倘若站在诺亚方舟俯瞰,一定是惊心动魄,令人不寒而栗了。
然而,末日也许不过如此,世界换了新的面貌,短暂的生命获得了长久,深不可测的海底也成了人类探访的乐园。天地还在,乾坤犹存,斗转星移,太阳还是在每一个早晨诞生,不必纠缠那些所谓末日的烦恼。静下心,迈起步,去认识这个世界诸多神奇的事物。活出今天的充实,体悟当下的幸福。(作者:安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