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二，来苏州薅羊毛

“抽到红包没有？”12月11号，我和朋友们的问候语就变成了这个。不懂的人一头雾水，懂的人心知肚明。中了红包的，立刻手机掏出来眉飞色舞地展示，没抽到的一边凑过去开眼界，一边捶胸顿足。

红包也不算巨大，新奇的是，这是大家有生以来拿到的第一个——数字人民币红包。这是苏州拉动消费的新举措，通过在线政务平台发放的消费红包，总共十万个，每个两百块，抽中了就可以喝两个星期的奶茶。我已经点好了奶茶，却没有抽中红包。

抽中的红包不能立刻就用，它们的激活时间要到11号晚上的八点。八点钟是个节点，“双12苏州购物节”在这一刻开始倒计时四小时的暖场全媒体直播。

这个当然是盛事，尤其是抽到红包的。不管“双十一”掏空的钱包有没有养肥，“双十二”总是值得期待，尤其是，苏州人的“双十二”还被以一城之力，打造成了一个购物节。

以2020年的12月12日为开端，苏州全城动员，发起了一个以“百亿让利、笑拼苏州”为主题的购物节活动，一直延续到第二年的2月底，把双十二、冬至、元旦、春季、元宵节等大、小、新、旧、正式非正式的节日一揽子全包了。因为涵盖面广，所以广告语挺多，不一一赘述，总之是“古城新韵、全城参与”。

“新韵”的意思，我的理解是数字智能和线上平台的深度参与、传统工艺和礼仪的创意回归，也就是购物方式和产品内涵的“双新”之韵。数字人民币红包，就是“新”之序曲，全国人民都在关注的这种消费新形式，苏州人突然就“尝鲜”了，还是以红包这种“喜大普奔”的形式。

一开始我是拒绝去现场的，毕竟没有抽中红包。我就待在家里看直播。直播的画面在新闻演播室、主会场和12个分会场之间不断切换，每个会场都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关键是每个主持人都很会吊胃口，镜头大多都是以美食摊点为背景，强力介绍特色美食，张家港的拖炉饼、常熟的叫花鸡、昆山的大闸蟹……让人大开胃口，坐不住了。

深夜观前的热闹

11日晚上八点半，我跑到了观前街。老苏州的慢生活方式，常被诟病为没有夜生活，自从倡导了“姑苏八点半”之后，观前街的人声灯光日渐闪亮，这天晚上更是借着双十二购物节“百亿让利”以及丰富多彩的展演活动，吸引了无数眼球。

我要去的碧凤坊里人潮涌涌，美食一条街的吸引力果然巨大。经过改造，碧凤坊里争奇斗艳的店招尤其晃眼，红的蓝的黄的绿的横的竖的贴着墙的探出头的楷体的手写体的本帮特色的异域风情的，绝对是超炫的街景。我赶紧打卡朋友圈，然后惊讶地发现一位长辈也在附近。

他三分钟前的朋友圈是这样写的：“献给双十二的礼物——碧凤坊的排队奇观。”下面贴的四张图正是我眼前的画面：夜晚九点的观前，到处“人从众”，在人潮人海中，许多家小吃店前都有蜿蜒的队伍在坚强地维系着队形。

正常晚上九点钟就要去睡养生觉的老苏州，竟然这么晚还在观前。

得益于多家平台的参与，购物节大打网络牌。它两手开弓，联合了各大电商平台和直播间，宣称要把苏州“质造”各行业的产品卖遍全国乃至全球。还有食行生鲜、美团、盒马、叮咚买菜、小红书、哔哩哔哩等，联手品牌爆款和实体门店，大声吆喝着大幅让利的“活动宣言”。

我盯好的是一份1.2折的音乐会门票和一款5折的萌萌哒电热饭盒，正好在这个冬天里一个舒心一个暖胃，所以我一边逛街景，一边盯着手机屏幕，把食指翘得高高的……

如果让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暂时移开，又会无缝进入另一种状态。我身处的人民商场打出的招牌是“36小时不打烊”。其实之前就有节目预告，各个县市区的分会场各抓特色、各显神通，太多。

喜欢热闹的，来苏州中心或观前，偏爱清雅的，可以去拙政园，那里推出来一款“拙政问雅”的夜游体验，在世界文化遗产的古园，演绎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昆曲，现在抢购，票价5折。

年轻人也有去处。非遗工艺+百年老店搞的“盲盒”，来开一个试试？你不知道里面的是丝巾，还是手包，总之是满满当当的一盒。“盲盒”已经被一些人称为文化，但受众普遍是年轻人。现在，喜欢“盲”的小姐姐和喜欢“盒”的大阿姐齐聚，倒是有希望为非遗工艺的飞入寻常百姓家创造新机。

还有些商家更有心，呼应购物节文旅创新的目标，推出了传统文化的创意展示。有游园会，在人潮涌动处辟出一块地方，展示乡射礼。曲裾交领、冠冕整肃的长官，遍请三老、乡贤、豪杰、卿大夫和士人、学子，恭敬地排列。以庄重的仪式，来观盛德、司礼乐、正志行，成己立德。

学完礼仪，还可以参加木射、投壶、射艺等传统游戏。如果你是位汉服同袍，那么这些游戏全免费之外，还能获赠祈福的河灯。购物节，真不仅仅是购物的节。单单线下购物，恐怕一大批新新人类会敬谢不敏。毕竟，年轻就要造——这是吴中分会场非遗文创专场的口号，亦可放之四海。

这就是“全城参与”的意思了，不仅分会场遍布全城，而且参与的人也全城动员。抽到红包、没抽到红包的都在关注，喜欢“薅羊毛”、喜欢文艺调的都可打卡，将要持续两个半月的购物节，说“全城大半参与”，应该不是太离谱。外加各热名景区、小众景点、星级酒店、百年菜馆的积极响应，以前说苏州城就是一个大园林，这次全城就是一个大商圈。

如果说“姑苏八点半”先完成了经济复苏在时间上的延展，那么“双十二购物节”，则又实现了经济增长在空间上的拓宽。包括地理宽度，文旅宽度，和参与人群的宽度。

两个半月的邀请

第二天是“双十二”的正日子，上午，恰好有人邀请我去双塔市集。这个由菜场升级改造成的市集，是个网红打卡地，汇集了众多美食。挤！人多！汤面、馄饨、焐熟藕、鸡头米、糖芋艿、梅花糕、海棠糕、大饼油条等等各点心铺前都在排队，一位看起来是外地游客的大姐把头一歪，感叹：“啊，我都想买。”一身蓝或一身黄的外卖小哥像鱼一样穿来穿去。还有不怕挤的直播客，穿着长裾曳地的深衣，兴奋地想把手机伸到每一份美食的碗里。

我也感慨起来，虽然没有抢到红包，没有音乐会和电热饭盒，但是，有的是好去处。譬如可以去御窑金砖博物馆，现场体验文创产品的奇思妙想；或者去绿宝广场，有苏式宵夜的超值套餐；还有希尔顿酒店，提供两日住宿的特级优惠；还可以吃一碗铁棍馄饨，以及号称“心有四海”的钱家锅贴，然后打着饱嗝去金鸡湖看看夜景，或走一走悠长悠长的苏州小巷……

真值得邀请更多的人来体会一下苏式生活。不是前几天，苏州还把包括双十二购物节在内的诸多文旅项目，以“当一天苏州人”为引子，搭台展示到了上海？说到这里，我突然发现，明明是苏州人的狂欢，竟然悄悄地就搭上了长三角一体化国家战略的船？

翻翻之前的新闻，苏州市领导每天马不停蹄，会见企业家、调研县市区、赶赴大上海、引进大院大所大学、推进绿色生态治理、强调文旅商住创新，看起来都是大事，挺远离市井百姓，但是却纷纷成了“双十二购物节”的基础。无论是要求县市区合力，还是会见各院长、高管，都如同在吹响江湖集结号，引无数英雄到苏州。

这样一层层倒推起来，一步步都是铺垫和部署，苏州，在下一盘大棋。“双十二购物节”的切近目标当然是拉动内需、发展经济，但长远去看，是要提升城市产能、打响城市品牌、输出城市文化，以更强大厚重的底气和实力汇入到长三角一体化的煌煌巨卷。

当然，市民们不太关心抽象的政策理论，总量达一百五十亿的让利更是实实在在的吸引力和推动力。到二月底结束，购物节将持续两个半月，这是在向大家发出美好的邀请：来，双十二到苏州，或者在线上，薅苏州的羊毛。（余嘉）